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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我浅薄文笔,对史同之敬致情

【情人节/赵元佐x赵光美】宋枝欲孽

  赵元佐疯了。

  

  路过门前的宫人闲谈着。

  身影掠过的屋门俨然敞开,随后步入的人在门旁外,将里面的景致纳入了眼中。

  屋檐上的青瓦附着黎明时的冷清,四周静谧,黑暗如迷雾布满房内,孤盏照应出黑灰的身影摇曳在墙面上。烛火点滴到天明,摇摇欲坠在他的瞳孔,反复夺走最后一丝温存。恍着枯竭的眼,逼他落泪,却只有干涩的刺痛。

  每一次睁眼醒来,他都会回想起他们已阴阳相隔的事实。落入烛光的陷阱,他缓缓闭上了眼,他的身上便再也没有能容纳得了光的地方。残光还吹著,凄风试图带走它,却让他看起来如死了般,如木塑。他抱着那块牌位,看上去无比安稳。呜咽的风声奏着哀歌,不闻的哀嚎歇斯底里,春气丧然。晷针的影子倒转,在将故事拨回。

  

  ——就从大宋建国之初,赵普拜相的次年说起。

  

  那年,赵德崇出生了。

  在权力的斗争中,他的父亲与刚拜相的赵普斗得火热,直到透凉的季节也未停歇。当秋日的落叶亲吻过赵德崇的眉羽,他也会感到寂寞无比。

  他所盯着的门前,因为无人经过,看上去如一幅静态的挂画,因为有落叶的邂逅而以假乱真。宁静催生了虚寂,仿佛自己也逐渐透明。

  “德崇~你在干嘛呢~”外来的声音闯入,染就得寂寞荡然失踪。

  那声音听来是个男子,却有与成年嗓音极其不符的呆。赵德崇扭头一看,是他三叔光美。

  “不用习文吗?”

  本来赵德崇不是很想理他。

  父亲与他虽是兄弟,却并不是很亲昵,赵德崇也总觉得他笨笨的,能体会父亲对他的生疏。

  “都学完了。”无奈赵光美还是揪着他问,他也不能太不礼貌。

  他蹲了下来,双手叠在膝盖上,托着脑袋,傻笑说:“那,我带你出去玩吧。”这张成年的脸上带着纯真和傻气,宛如孩童一般。

  反而才几岁的赵德崇并没有因为听到出去玩而心花怒放,反而说:“你没事吗光美?”

  赵光美傻笑着摸了摸后脑,不假思索说道:“诶嘿嘿,我是没什么事。”

  看着他,赵德崇心里忽然涌起了同情。自己的父亲总是很忙,光美也因为一些原因总是被他们落下,心由此柔软了起来。他扑腾的一下让双腿着地,向前自说自话的走着,“走吧,我们出去玩。”路过时赵光美身旁时拖住他的手,拉着他只管自己往前走,倒更像是他带着赵光美出去玩。

  两人也无目的的在街市上闲逛,赵德崇平时不怎么出门,赵光美倒是从小到现在都生活在汴梁,反而还对市面上的东西满怀兴致,自己看了个起劲,忘了是带德崇出来玩。

  赵德崇不是粘人的小孩,但一路上他都牵着赵光美的手,还说:“别走丢了哦。”不知谁更像大人。每当赵光美看到什么时停下脚步,赵德崇看向他,心态从一开始:还真是的。渐渐地只是看着他开心的模样而受到感染地笑。

  他的眼中也慢慢聚焦在赵光美地脸上,当他沉迷一个东西许久时,偶尔会想他回过眸。

  正这么想着,嘴角泛起笑,赵光美转头问道:“对啦~德崇~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?”

  他还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,一定要说有的话……

  都写在了他的眼中。

  就是他转过来的这一刻,他已经被框在眼中。

  但既然光美问他……

  他向一旁望了望,瞧见年龄相仿的孩子里手中串起的糖糕,于是有了主意,“我想要那个。”随手一指,说道。

  赵光美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,又望了望卖的摊子在哪,都确定后,就立刻往自己的腰带摸了摸——似乎没有。他又掏了掏衣袖。

  最后他尴尬的反手摸了摸后脑,道:“哈哈……我今天,忘了带钱出门。”

  赵德崇先前见他摸遍全身能放钱的地方时愣了愣,听他这么说心里噗的一下乐了,面上还是沉稳得很,半点都没流露出。他牵紧赵光美的手,不知道自己只在心里说了:不要紧,我也不是真的很想要。

  可见他难得有喜欢的东西,赵光美怕他失望,又见那个卖串糕的人走掉了,丢开了赵德崇的手,追着跑了去,回身边喊道:“德崇你在前面坐着等我,我一定买给你!”

  “诶!”赵德崇的目光落在自己被他松开的手,无奈的笑了一下。眼前人来人往的街上掩盖了他的身影,他也只好听他的去前面找地方坐着等他。

  他往树池的台上一坐,等着赵光美。眼前的人换过一批又一批,渐渐他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之前的处境,会动的人影与门前的落叶没有什么不同。

  还意识到,光美已经去了很久。他忽然慌了,在想他人不会丢了吧,正打算着要不要去找他,赵光美这刻回来了。

  两人的身型差,让赵德崇率先看见他腹前手里拿着的一串糖糕。但赵德崇对它并不感兴趣,而是抬头看向赵光美,好奇他怎么去了这么久。

  他依然傻笑着摸着脑袋,外面的衣服有些破损,额角也带着磨擦的伤口。川字攀上赵德崇稚嫩的额间,引发着他不好的猜想,“你该不会……”

  赵光美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,连连摆手道:“没有啦,我一开始跟错了人,寻了半天才找到那人。”

  “你没有带钱诶。”他的话似乎还不能让赵德崇信服。

  “不过,我想起来身上还有一块玉佩,就说,能不能换一下。我求了好久他他才肯的。不过,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,就磕破了额头而已,哈哈哈。”

  原本,他的心里应该会说:你还真是笨诶。

  但这一刻心莫名哽住,半句话都想不出来。身体却向赵光美踏近了一步,他的眼里好好地望了他许久。——仿佛看出,只要他想要,就算身上最后的一块玉,他都会慷慨倾囊。

  明明磕破了额头,冒着血丝,也还是笑盈盈的来到自己的面前。

  赵德崇摸了摸他的额角,擦去那些浮在上面小砂砾,“疼。”他连喊疼时还是笑得这么傻的样子,在心上结成网。那时的皇城还是后周时期扩建修缮,他们也还未能从过去时代的影子里跳脱出来,过去的生命也因为纯挚而漂浮着,不得下沉。

  

  「会赵普再相,因言昭宪太后顾命及先朝自朔之事。上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章,并发金匮得誓书,遂大感悟。」

  

  这天,赵元佐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赵光美,他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悄然消失,问过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见过他。阴霾灰蒙了天,无风吹散,太静的如同压抑。但当时没有人意识到,只以为今日风轻云淡,是难得淡泊让人宁静的日子。

  同时,一点儿的动静声也会格外鲜明。

  草丛发出不自然的窸窣声,赵元佐朝着声音的来源边走边撩拨开草丛,露出在眼前是他一直在找的赵光美。

  他很古怪的抱膝埋头,将自己藏匿在草丛里。赵元佐放缓了脚步,生怕会惊扰到他。

  他蹲下温柔的说:“怎么了光美?”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,他还是会恋旧地这般喊他。

  他们都换了名字,可丝毫没有改变过什么。

  听到是赵元佐的声音,他如一株枯萎丧气的花复苏而昂首,“我很笨,做不好官家的。”

  赵元佐诧异了一下,心里想,原来他在担心金匮盟约。——那是在赵普还朝拜相后从而公诸于世的盟约,虽然耳闻了,赵元佐却没有那么杞人忧天。他没想到光美居然会在意,“光美不是有我吗,我会帮光美的。”

  他真挚又似乎推脱地说着:“佐佐,你文武双全,你才适合做官家。”

  在暮色斜阳下,他正渐渐长开的清澈轮廓被修饰得柔和无比,他笑着捧起爱人的脸庞,亲吻着他双唇,眼中视如珍宝,饱含甜蜜的唇间说出温柔的情话,“我只做光美一个人的英雄。”

  可他的爱语却在这一天失效,他的神情并不受到熏陶。孤植的荼蘼悄然缀满枝头,沉浸在春日蜜意的青年还不知,春日即将逝去。

  

  「诏降廷美为涪陵县公,房州安置。」

  

  冷静的风畅游着天地,温柔的刀万剐着身躯,稀薄的空气深感着窒息,迫使他舍掉过往。

  脚步已踏入房州的地界,他止步却没回头。望着前方,他看到了自己的余生,无止的回望早已在了脑海。

  当日他得知盟约之事,因而躲起,以为能掩躲避过祸端。——先已有人奏说他‘骄恣’‘将有阴谋窃发’,为他准备的路一早铺好。

  那天,是元佐找到了他。

  他曾寄望予他会拯救自己。就像他每次出现的那刻,光便透向了自己。

  但他说的话、每一句的求救,他没听懂。

  他总是嘴上说多么喜欢自己,却会这么粗心。

  可这是他的元佐。

  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,就算是一直不受喜爱的自己,只有元佐,会说着多么喜欢自己的话。连自己都能怜爱的他,一定会是一位好的官家,他可以放心的将身后事托付。

  他会把那天,他最温柔的样子留给自己。

  从他说喜欢自己的那天起,生命便无法胜过灵魂。

  

  赵元佐跪在父皇的身边,苦苦哀求,赵光义无动于衷,背对着他。无论他是揪着自己的衣角,还是攀上了衣袖轻扯,他都表现出无比的沉着。

  在赵元佐的嘴中,不太惯的称呼也忽然变得熟稔:“三叔实属无辜。”

  赵光义始终不言,侍奉在一旁的赵普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是于心不忍,做惯了代皇帝开口的人,于是上前劝慰道:“元佐,”他也用着亲昵的口吻,“陛下都是为了你。”

  赵元佐却愕然松开手,没了掣肘,赵光义趁机上前一步,拉开与他的距离。留这躯壳,颓败凄恻。

  

  「雍熙元年,廷美至房州,因忧悸成疾而卒,年三十八。」

  

  赵光美死了。

  

  这个消息传入了深宫,人云纷纷,时间淡漠了记忆,他们都忘了赵元佐,不加避讳的说起。潦倒的灵魂,再丢失了一次,黯然失神。

  他沉入一片荒芜冰冷的江河,他抓起桌上的刀刃用力的向自己的脖子挥去。

  “你是英雄。”

  光美的话浮了出来。

  

  ——可他却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。

  

  泪一下子涌了下来。

  他是那么虔诚的相信着自己。

  自己曾说过那么多爱他的话,到最后却让他孤身无援。

  他无法原谅自己。

  他的手紧握着刀柄因为悲愤而颤抖,无处宣泄的愤恨,让他最后将刀刃挥向身边的人。

  

  「廷美死,元佐遂发狂,至以小过操挺刃伤侍人。」

  

  赵元佐疯了。

  

  宫中人尽皆知。

  还安稳地办着重阳节的家宴。

  这年,赵元佐因为病情好转而大赦天下,也解了禁足。接踵而至的喜事便是后宫诞下八皇子。与赵元佐一母同胞的元休也即将要成亲,娶潘家的女儿。

  于是重阳节的这天,整个皇宫的檐角都挂满了红绸。

  他看着寓意着喜庆的飘红,回想起自己初次成亲的那日。当时的热络绝不输眼前,他在宴席上顾盼左右,没有看见光美的身影,最后在后苑找到了他。

  见他一个人躲在这儿,自己便问道:“怎么?我成亲...你不高兴吗?”

  他边傻笑边摸了摸后脑,“高兴,佐佐成亲我当然高兴了。”

  是啊,看起来不是不高兴,而是高兴地过头了。总有一种在看出嫁的女儿,偷偷躲起来抹眼泪般。

  赵元佐捧起他的脸庞,稳住他的身形,将新婚时第一个吻给了他。

  赵光美都愣住了。

  他的眼睛将对方据为己有,不加修饰的爱句满是真挚:“我永远,都最爱光美。”

  轻柔的誓言却让泪落得沉重,红绸刺痛他的双目,他用力扯落,深不见底的愤恨在他心里燃起熊熊的烈火。

  那天晚上,他就用这把火,燃着了皇宫,所有的红绸都付之一炬,被他的火焰烧成余烬。

  赵光义听到外面动静立即命人抓捕凶手。当侍卫复命时,赵元佐任凭押在赵光义面前,释放怒火后的,不过一具空壳。

  他越是冷漠,赵光义就越是气愤,忍耐达到了临界点。

  ——废为庶人,均州安置。

  

  冷寂后的炽火泛起余热,颓朽的灵魂在辽阔的山巅重获新生。

  光美,光美。

  他的心中不停地呼唤着这个名字。

  破碎的灵魂呼吸着清澈的空气,浸受着卸去负重的洗礼,细细的微风,补起裂缝,他的脸上有了从前的笑容。

  

  殿角昏暗了光,赵元休站在那儿,窗边的光线只覆到他的下半身,瞧不清他的脸。他轻描淡写地说:“您真的要放他走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寥寥数字,点醒了赵光义。

  

  在黄山之上,他等来的不是和他的久别重逢。而是,将他诏还的指令。他在一次被押跪在赵光义的面前,上次临别的决绝和泯灭,在此刻变得苍白惶恐。

  赵光义的手藏在袖中,他本想走近他,却只剩下了无力。他曾是那么爱他,愿意将一切都能给他。被一再辜负的圣恩,积重难返,都已在心上衰零。他冷酷说出狠毒的话语:“你想和他双宿双栖,门都没有。从今以后,你的余生,就要在冷宫中度过。你想要逃走,绝不可能。”他的憎恨如同诅咒,将他囚笼。

  

  「废居南宫,使者守护。」

  

  从此之后,他万念俱灰。整个南宫也因为他了无生气,即使再灿烂的花也会因为他的绝望而枯萎。

  这座名副其实的冷宫也成了无人再窥视的废墟,宫人们毫不避讳的把话说于门前。他的悲喜也早已坠入地狱,不得轮回。直到赵光义死的那天,他都没能落一滴泪。每一天,黎明醒来时,他都会开始回忆着曾经最青涩甜蜜的岁月也是与爱人的生离死别。

  为他立下的牌位,在怀前只得他越发抱紧,“让他不会变成无主孤魂”的意愿,却捆着他的灵魂,无法从沉沦苦海中解脱。

  这是他被囚的笼,也是他为自己画下的牢。

  宫人们的脚步从门前横移,渐行渐远。赵恒的脚步紧随其后,还余留耳朵尚温的闲言碎语他莫如不见。过去的事一旦大动干戈,他不想看见那疮疤被揭露于世,最后看到的却是无法愈合的伤患已溃烂全身。

  他是唯一还会来看他的人。

  任谁都早已忘掉了他。

  神志破碎的样子,丰满的羽翼被撕得残破,振不出声。是冷静的疯子,是毫无生气的一具尸体。话语也随他一同陪葬了般,赵恒亦不知与他说些什么。

  直至他转身要离开时,他低喃开口:“你们都是杀死他的刽子手。”他的话很平静,同时充满了指责。原来他发现了自己。

  赵恒丝毫不乱,坦然回答道:“我们是刽子手,”他的话也并不示弱,“而你,就是他的罪名。”

  

  “……”

  

  那双早已无望的双眼轻轻怔动。随后又缓缓低垂,向着心底深处的封膜挑开了口子。在过去每个哀怨惆怅的日子里,慢慢回赏、锥心的记忆瞬间如走马灯般迅速回放着,陈杂五味的感情猛烈的涌上。

  那些他泯灭的情绪和铺天盖地吞没意识的画面在一起涌往一个终点。

  

  ——是他害死了光美。

  

  死去的春日,悄然活过了它的气息。

  他以为,那个春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,一切都会安然无恙。

  

  在书房中,真相的残忍盖过了他欺骗自己的谎言。他自责自艾,却没发现自己还是骗过自己成为了受害者。

  直到光美死的那天。

  命运早着先机。

  原来他越是想逃避,就会加快毁掉自己珍而重之的东西。

  

  耳边赵恒也在残忍的指责着他,来看兄长时的那份怜瞬间爱荡然无存,“你本应该继承皇位,将来为他沉冤昭雪。”在即位后,他便追复赵光美为西京留守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、河南尹、秦王。将过去的罪名淡去,他们始终还是一家人,“为你牺牲,他心甘情愿。他相信你会像个英雄一样,你却做了最懦夫的事。”

  

  身前的牌位从怀中脱落,他看着自己的双手,用力却无法握紧,枯涸的双眼涌出了第一滴泪泉。

  他不止一次梦见,父亲的双手捧着冠冕向他递来,当他想伸手接过时,却变成光美血淋淋的人头。是啊,这一切都该由他来做。

  可是,在知道一切皆因自己而造成,他又如何能让双手沾满心爱之人的血,接过冠冕。

  

  复苏的悲恸笼罩着他的胸腔,喘不过气来。

  只是对着踏步离去的赵恒说道:

  “你以后不必来看我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”


当时把初稿写完了 一直carry不住这个风格 不是很满意就没放出来 现在终于改完了……好崩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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